2012年10月18日 星期四

拚爹:自古以來制造社會不公的政治生態

下的一個熱詞,全稱應該是“比拚老爹”吧。比拚老爹什么呢?当然是老爹的能量。就是說,当今青年在上學、找工作、買房子等等方面,憑借的往往不是自身的能力,而是父母能量的大小。筆者讀中學的時候,有“學好數理化,走遍天下都不怕”的說法,后來換成了“學好數理化,不如有個好爸爸”。30多年過去,当年的“不如有個好爸爸”卷土重來,或者從未退去也說不定,總之表述更加簡潔了。猶如孫中山所說:“至若三民主義、五權憲法,為立國之根本,中人以上能言之,大多數中下級民眾,尚難尽解,不若‘排滿’口號,更易喚起群眾。”網友還仿照祖先動輒傳下“四大”——发明、名著、才子——的做法,選出了当下的“四大名爹”,但凡关注現實的人都知道,這几個名爹的背后,关聯著曾經街談巷議于一時至于引起社會公憤的熱點新聞事件。

在我們的封建時代,一個当官的爹蔭庇自己的子孫乃是正常不過的事情。《水滸傳》里面,“一刀一槍,博個封妻蔭子”的話屢屢常見,如武松、楊志他們,雖然出身不同,但此种理想卻是一般無二。封妻,弄個誥命夫人之類;蔭子,有“文官一品至七品,皆得蔭一子以世其祿”的明確規定,但那些掌握大小權力的人,当然沒有僅僅滿足“蔭”的這合法一子,但有可能,也會為沒被蔭的那些“子”謀取非法利益。

《明史·魏允貞傳》載,魏允貞“陳時弊四事”,其中一事為張居正的三個兒子“連登制科,流弊迄今未已”。制科,即國家臨時設置的考試科目,旨在選拔各种特殊人才。張居正從這里找到了空子,來了個“既私其子”。這個頭一帶壞,馬上上行下效,“他輔臣呂調陽子興周,張四維子泰徵、甲徵,申時行子用懋,皆相繼得舉”。呂調陽,曾任國子監祭酒,官至禮部尚書。張四維,居正死后代之為內閣首輔,《明史》其本傳中明確指出:“子泰徵、甲徵皆四維柄政時舉進士。泰徵累官湖廣參政,甲徵工部郎中。”申時行,張四維憂歸,代之為首輔。那么,這几個能量不小的爹,把本該的擇才錄用變成了自家的近水樓台。魏允貞拿張居正開刀,實際上是在敲山震虎。因此他進而諫言:“請自今輔臣子弟中式,俟致政之后始許廷對,庶幸門稍杜。”老爹還在台上,兒子不准參加廷試。

但魏允貞的上疏,也恰如捅了馬蜂窩。其時張四維的兩個兒子正准備廷對,四維乃大慍:“臣待罪政府,無所不当聞。今因前人行私,而欲臣不預聞吏、兵二部事,非制也。”他覺得張居正行私了,而他是干淨的,于是“為子白誣,且乞骸骨”,假裝要撂挑子。同樣坐不住的申時行,“亦疏辨”。重臣紛紛发脾氣,万历皇帝害怕了,“責允貞言過当”,貶為許州判官。戶部員外郎李三才因為“奏允貞言是,并貶秩調外”。但“允貞雖謫,然自是輔臣居位,其子無复登第者”,也算是貶得其所。此前的另一重臣焦芳也是這樣,他兒子焦黃中“傲很不學”,廷試卻“必欲得第一”。前文有述,此不贅言。顯然,兒子放出話來在于清楚爹的拚勁,且相信爹爹一定會不遺余力地去拚。

元無名氏有雜劇《壽亭侯怒斬关平》,講的是关羽之子关平奉命收捕賊將,得勝而歸的路上,所騎之馬不慎踏死老農王榮的獨子;王榮到元帥府告狀,关羽大怒,欲斬关平。王季烈評此劇云:“事無所本,曲文率直,無俊語。当是伶工筆墨。”正因為是伶工筆墨,我們從這件尋常的“交通事故”中,不難看到法律與“拚爹”的較量。

故事主要在第二折,关平得勝歸來,因為急于報喜,“催勒這馬者”,結果超速,“蕩倒了個小的”,把王榮的兒子踩死了;偏偏他又肇事逃逸,“我行動些,走走走”。王榮來告狀,官人起初尚給老人還禮,搞得令史大惑不解,官人還訓斥他:“你放屁。他是告狀的,都是咱衣食父母。”等到聽說告的是关平,令史先嚇了一跳:“這個頹老子,你别告一個,我也好替你整理也;你告著关平,誰敢拿他去?”官人更退避三舍:“休道是踏死你的孩兒,便躧死我的老子,我也不敢近他。”再看关平又是如何看待自己肇事的,“父親,不干您孩兒事,是那馬奔劣,您孩兒因報喜信,蕩倒他來。”何其輕描淡寫!好在劇目從褒揚关羽出发,使之沒有徇私枉法。

《玉光劍氣集》載,王陽明平寧王宸濠歸,王爸爸很高興,他對陽明說,你不如我啊。陽明坦承:“然。兒子未作狀元。”陽明的爸爸王華,是成化十七年(1481年)狀元。但王爸并不是這個意思,而是“我有汝為兒,汝不如我”。所以,一定要“拚爹”的話,王華這种“拚”才值得推崇。 在任何時代,在社會公平面前,如果凡事能夠靠拚爹取勝,則無疑“冒犯”了公平。“吾疾貧富不均,今為汝均之”,北宋青城縣民王小波一句口號就可以“聚徒為寇,殺眉州彭山縣令齊元振”。而倘若是在公平的前提下導致貧富不均,王小波的話決不會有那么大的煽動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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